松潘羌族的成年礼习俗
中山大学 李正元
松潘历史悠久，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民族之间互动频繁，文化交流广泛。同时，各民族都有自己独具特色的文化活动。松潘大尔边羌寨小孩的成年仪式，就展现出了羌族丰富文化内涵。
大尔边属松潘小姓乡。关于大尔边的来源，当地有个动人的传说。有三个弟兄来到这里。他们在地上撒下了一些青稞种子。当他们来年过来看的时候，青稞种子已经长成苗了，并且有三个杈杈（青稞一般只有一个杈杈）。这意味着当地土壤肥沃，适于耕种，是个风水宝地。后来，三弟兄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每到年末，当地人们都要举行大的文化活动，比如结婚和成年礼。我2011年在大尔边亲眼目睹成年礼热闹的场面，领略其透露出来的民族文化特征。
成年礼又叫十三仪式，也叫“做十三”。“十三”指一个人过完了十二个甲子后，第二个甲子周期来临时，小孩就要成人。这时，父母就要为小孩举行成年仪式。
举行仪式之前，需要请村里的释比、本教和尚或懂得算日子的老人算出一个好日子。确定这个举行仪式的好日子后，举办仪式的家庭就开始为仪式做准备，通知邀请来参加仪式的亲戚朋友。
十月十四号这一天，大尔边村民天西家为小孩举行成年礼，我早早地来到了他家。在此之前，主人家早早起来就把房子打扫干净。又在家神旁边点燃了柏香和香，之后主人就开始禀告家神，在菩萨面前说出小孩的生肖和属相，告诉菩萨今天要给娃娃做十三。这些做完后，又开始准备十三瓶在瓶身上盖有红布的酒，十三条烟。接着在一条长凳上放十三堆柏香，十三根香。与此同时，主人准备了一坛砸酒，一碗形状类似雪宝顶的面，面上会插三根香，放着酥油，意为长寿面。三根香表示天、地和人间三界的菩萨。把这些东西准备好后，参加十三仪式的客人陆续来了。
男人们穿着干净的衣服，女人们穿着鲜艳、多姿多彩的民族服装。他们来了以后，坐在沿柴堆放着的一排长条凳子上。不一会，凳子上坐满了盛装彩服的羌族妇女。这时，十三仪式过程开始了。我进入举行仪式的房间，这个房间，女人通常不准进来。看见四面墙上都贴满了红布，四周坐满了人。我坐定后，拿出相机，听到他们在念本教经言嘛直，为小孩子祝福。我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看到了中央摆了一个长方形桌子。桌子前方摆着一个四方形盒子。盒子上插了一个长长的箭，箭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图纸。箭是羌族以前打猎和打仗用的工具，也以此来象征以前有过的狩猎生活。盒前摆着一个弯弯馍馍，馍馍前摆着一块肉，挨着肉放着十三瓶红色的丰谷酒，酒摆成三角形。每瓶酒上放着一包红色的云烟。酒的周围缠着一条“羌红”。
祝福语念完后，小孩端着一个盒子。盒子上放有一个弯形的馍馍和肉。弯弯馍馍拱起的部分表示太阳，弯形代表月亮，肉代表星星。总的说来，弯弯馍馍和肉代表太阳月亮星星三个菩萨。
请完菩萨后，砸酒正式开封，小孩的亲戚们邀请舅舅们去喝咂酒。每个人必须要喝一口。这个行为主要表示对小孩的祝福和认可。我也喝了一口，砸酒味道甘醇可口。
过了一会儿，见主人家搬来一张桌子，两个长桌放在一起，组成一个大长桌。这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厨房的人端来了菜肴，一碟一碟地摆放在桌上，共摆了二十三样菜。菜很丰盛，以肉食为主，还有点心。同时，桌上还摆着白酒、啤酒、营养快线和果粒橙。
这时，我看到小孩端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盖了一块红布，红布上放了两个小酒杯。他两个弟弟跟在后面，大弟弟手中拿了一瓶红酒。他们先走到自己的亲舅舅跟前，给亲舅舅敬酒。大舅舅喝完酒后，说了祝福话。同时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准备好。据说以前，舅舅尤其是自己的亲舅舅送给过成人礼的小孩的礼物最重，主要为刀和枪。一般的村民则送给衣服给小孩。现在多为哈达和红包。
小孩敬完大舅舅后，依次给其他人敬酒。屋中这一桌大部分人是小孩的舅舅，大舅舅做在上首位，小孩外公坐在大舅舅右侧。羌族习惯，舅舅在这天最大，要一直坐在这儿。等着外面的人来敬酒。
十二点左右，敬酒开始了。先是，我们这桌的人轮流敬酒。不一会儿，主人天西过来敬酒。到我这时，他瓶中的酒刚好到满我的杯子。于是，他说这是“发财酒”，让我先把它干了。一旁舅舅忙解释道：“酒瓶的酒刚好倒满了你的酒杯，表示你运气好，有财运，所以你要先喝了它。”于是，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天西开了一瓶新酒，给我倒满后，他说这还是“发财酒”。于是，我喝了两杯羌族的发财酒。
趁一个间隙，我到外面的院子里。看到喝了酒的男女们围坐一圈，中间有几个妇女手拉手在跳锅庄。高亢嘹亮的歌喉，微醉但一致的步伐，让人感到了一种原生态的动感和美丽。
再次进屋，看到老者龙波他和杨潘在唱歌，一人用手轻捻喉咙，一人用手指抵着腮帮。一高一低地唱起了多声部。两人唱完后，其余众人应和：suo------te（谢谢的意思）。唱完一首又一首，全部是羌族自己的多声部歌曲。
晚饭后，全村的村民都来参加晚会。一个宽敞的房间，四周摆着长凳，一角摆了一个大音响和vcd机子，音响上接着两个话筒。人们陆续进入这个房间。从音响中传出现代迪斯科舞的乐调，众村民乘兴跳起来。慢慢地，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年妇女和男人在房间内饮砸酒，唱羌族传统歌曲。不一会，大家都走上去，围着跳起了锅庄。年轻妇女的优美舞姿，在众人中独领风骚。小孩们在大人的包围中，形成了自己的小锅庄圈，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一轮一轮锅庄跳完后，高潮来到，那就是男女各一组，互相唱和，对唱比赛。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每组都想压过对手。嘹亮的歌声飘出了房子，传到了山谷之中。晚会直到深夜才结束。至此，成年仪式才完整地结束。
按照羌族的规矩，只给长子做成年礼仪式，但近年来放宽到可以给长女做十三仪式。羌族的十三仪式具有丰富文化含义。
首先，通过成年礼，标志着一个人从小孩变成一个成人，具备了羌族社会赋予一个成人的能力，死后就可以按正常人的标准埋葬。
其次，过完成年礼，作为成人，就有遵守社会规范、肩负社会责任和具备结婚的权利和义务，有为本民族养育后代的责任。
再次，成年礼后，羌民才有资格加入村民的社会活动，参加村寨的公共事务，系统学习本村寨的历史和神话。
最后，成年礼仪式后，小孩可以佩戴刀枪，刀枪既是羌族以前获得生存资料的工具，也是保卫自己、保卫家人和保卫村寨的武器。从佩戴刀枪的生产生活中，他们学到了本民族的生产生活技能，也培养了勇敢和坚韧的性格。
同时，我们也看到，羌族十三仪式过程中，包含着丰富信仰文化、敬酒礼仪和歌舞。人们也在仪式中展现了自己美好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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