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以山回忆噶曲草原设兵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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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曲草原兵站遗址位于红原县邛溪镇热多村（阿木种畜场）附近。1936年7月下旬，红二、四方面军分左、中、右三路纵队，相继进入红原水草地。8月初，根据朱德总司令的指示，红四方面军供给部和三十军一个营共300余人，在阿木种畜场附近噶曲河渡口驻扎，撑起帐篷设立临时兵站，将红四方面军缴获的粮食、牛羊以及帐篷统一管理起来，支援殿后的红二方面军穿越草地北上。

（一）

1936年初秋，红军经过多日的行军到达噶曲河（今白河），部队在泥泞的河边稍做休整，当天四更时分，便收起了装备，静静地集合在噶曲河的草原上，准备出发。

忽然，一个红军小战士从队列前面飞奔过来，边跑边往队列不住地喊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面前。

“同志，你是杨以山同志吗？”

我说：“是呀！”

“快去吧，朱总司令叫你呢！”他指着前面说。

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队伍的最前端，站着一个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的人，他的背后牛皮斗笠，被河风刮得一摇一摆，可他就那样笔直的站着，看着滚滚的河水。

真的是我们敬爱的朱总司令！

我急忙跑上去，总司令好像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向我招招手，我跑得更快了。

“同志，你是四局做供给工作的吗？”总司令问。

“是的。”

“是四局指定你驻在这里设兵站，给部队分发牛羊吗？”

“是的。”

“好！同志，这个任务很重要。你一定要听仔细，我们后卫还有几万红军，总指挥部决定将我们直属队所有驮帐篷、驮行李的牦牛都留下来，供应后卫部队。从这里走出草地还得6天，咱们每人每天发的牛羊肉，连皮带肉不能超过1斤，其余的全都留下。否则，后卫部队就过不了草地。”总司令又顿了顿，说道:“羊子杀了用开水烫，牛皮用火烧，肠肚也要吃掉。”

总司令交代完了，走到队伍前面的一个小土坡上，向着队伍举了举手，大声说道：“同志们，谁都知道，草地是北上最艰苦的一段路，红二方面军的同志们在后边，那就更苦了，沿路的野菜都被前边部队吃光了，他们连野菜都吃不上。所以总指挥部决定：各单位所有驮东西的牦牛全部留下来，必须带的东西自己背上。把昨天缴获的羊和牦牛，也全给二方面军留下……”

不等总司令说完，战士们就激动地欢呼了起来，大家都愿意援助兄弟部队，纷纷从牦牛身上卸下驮子，将牦牛交给我们。

部队出发了。总司令在临走时盯着我严肃的说：“同志，你看，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这个！记住，一定告诉部队负责同志，牛皮羊皮、肠肚可不能丢掉，要珍惜每一块牛皮！”

（二）

接受了朱总司令的命令后，我们和红30军1个营共300余人，便在噶曲河一带驻扎下来。在草地的中央支起“帐篷”，就算成立了我们的临时兵站，把牛羊藏在荒草中，由1个团政委带着部队看守着。

红四方面军过去了，红二方面军的先头部队就要到了。我们的心情是激动的，准备工作也更加紧张起来，但意外的还是事情发生了，一天拂晓前，敌人的骑兵突然来偷袭，抢走了不少牦牛。

大约过了5天，贺龙总指挥带领着红二方面军到了。我们还没有看见部队的影子，就远远地听见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大概是红二方面军的同志已望到我们兵站的牛羊群，或者已知道这是兄弟部队留给他们的。本来红二方面军同志的到达，是我们最期待的、最感兴奋的事。但是想到丢失的牦牛，听着他们满怀希望的欢呼，我们感到万分惭愧。

贺龙总指挥一到就问：“谁在这儿分发牛羊？”

我跑步向前敬了一个礼，说：“报告总指挥，是我。”

接着，他详细地向我询问关于分发牛羊的事，我就将分发的情形和遭到敌人抢劫的事，向他作了报告。

贺龙总指挥听说敌人抢走了牦牛，看着我们惭愧的样子，笑着说：“算了，天大的困难也不能阻止我们前进。”接着又把我们召集在一起，重新研究供应问题。

他仔细地计算了现存的牛羊数和后面部队的人数，当即决定：把原来打算发给每人6天食用的6斤牛羊肉，再减少了些，动员部队多想办法，多钓鱼，少吃牛羊肉。

我们立刻遵照执行。将肉重新分过后，也给贺龙总指挥分出一份，我拿着这份肉正准备交给警卫员去煮，却被贺总指挥看到了。他板着脸对我说:“拿回去！”

我心想：这么远的路，不吃东西怎么能成呢！于是说什么也不肯把肉拿回去。这时，贺总指挥从我手里把肉拿过去，亲自送回了原处，笑呵呵对我说：“同志，别替我发愁，我的伙食我自己办理，留着那份肉发给后面的同志吧！”我问他有什么办法，他仰头又笑了，用手比划了一下钓鱼的姿势说：“你瞧着吧，我们还要改善生活呢！”

从那以后，我听说贺龙总指挥每天在行军休息时，就会到水塘去钓鱼。

（三）

红二方面军最后一批部队过去了，我们结束了兵站供给工作，和守卫部队一道，沿着前面同志们的足迹，继续前进。

大约走了3天时间，来到一个山高林密的地方，地上泥糊糊的，野兽足印遍地都是，我们的向导此刻也迷失了方向，我们只能沿着树林继续走，没想到却遇见了我们的一支小分队。

起初，我们还以为是追上了大部队，大家高兴极了，跑过去一问，原来是红6军团的1个连，他们奉命在途中执行警戒任务，任务完成后，因为没有粮食被困在这里许久。

同志们都瘫软地躺在地上，有的已饿得昏了过去。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马上拥上去，将同志们抱在怀里，他们的指导员吃力地摆着手对我们说：“同志们，你们快走吧，赶快走吧，路还远得很！我们是不能走了，不能拖累你们在这儿和我们一块牺牲。”他停了好一会，又积攒了力气大声对我们说“在牺牲前，能见到自己的同志，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你们赶上部队以后，请一定替我们向党汇报，我们全体同志已经完成了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我们怎么能忍心丢下同志们不管呢！对了，还有一头牦牛，是驮枪支和弹药的，我们好几次都没舍得杀，于是便把这头牛送给了他们。

出草地不久，我们和这个连又遇见了。相见之下，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我们拥抱着，喊着，跳着，彼此为胜利通过草地而庆幸。大家几乎是同声说“我们终于从草地走过来了！”

原载1959年《星火燎原》丛书第3辑第433～第4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