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草地战友情
孟瑜(1920-2009),开国少将龙飞虎夫人。原名李翠芝(曾用名:李秀春),四川阆中人。幼年父母双亡,被迫做童养媳。1933年7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5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万源保卫战、鹰龙山遭遇战等,任通江妇女独立营战士、班长、排长。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三过草地,两过雪山。到延安后任中央军委办公厅生产处协理干事。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兼新四军)驻武汉、桂林、重庆办事处和中共中央驻南京代表团工作人员。解放战争期间,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八军八十二师后勤部政委,参加渡江、淞沪、进军福建、闽北剿匪等战役。新中国成立后任福州军区司令部直政科副科长。1981年3月按正师职待遇离休。1955年授予三级八一勋章、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1988年获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红军是穷人的队伍
1933年7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30军88师264团到了阆中三庙沟。12岁的母亲来到三庙沟,看到一个姑娘大声讲着“婚姻自由”“男女平等”“妇女解放”的道理,她的话深深沁入到母亲心里:跟男人平等了,就不会受欺负了,就可以活命了啊!母亲为了能参军虚报了两岁,可登记的同志仍嫌她小,要求必须征得父母同意。但当他得知母亲已父母双亡且是个童养媳时,就让母亲参加了红军。次年母亲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3年10月,母亲加入通江妇女独立营。妇女独立营全是女同志,平均年龄像母亲这样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有十多个。最让母亲高兴的是上级发给她一支“汉阳造”步枪。那时,母亲还没有枪高,扛在肩上很吃力。人家笑她是“小鬼吃大馒头”。妇女独立营的生活紧张又愉快。母亲还清楚地记得,“共产党”“毛泽东”“革命”“农民”、自己的名字等字就是那时学会读写的。政委常常给战士们上政治课,讲“马克思主义”“民主革命和民族革命”“共产主义”,等等。她们参加了万源保卫战、鹰龙山遭遇战等战斗,站岗放哨、运武器粮食、抬伤员;做衣做鞋、护理伤病员;宣传,扩红,争取俘虏。领导知道母亲会唱歌跳舞,将她调入总部,分配到剧团。母亲与王定国、何莲芝等妈妈们在剧团做宣传员。团长后来是李伯钊妈妈(杨尚昆夫人),许多歌舞都是她和政委张琴秋编的。她们曾留学苏联,还给同志们跳过“水兵舞”“农庄舞”等。在剧团的日子里,她们又是宣传员,又是工作队员;又干医务,又当后勤。
长征路上从石头中熬盐
6月中旬的一天,部队到达茂州。这时地里长的青稞和苞米快要熟了,沿途桃树枝上挂满又红又大的蜜桃。大家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但谁也没伸手去摘一只桃子或一根苞米。部队住下后,立即去各村筹粮。这里是汉藏杂居的地方,群众十分贫苦,又受了白匪的欺压。老乡们都躲到山里去了。走了大半个村子,一个人影也没见到,没有筹到盐、粮。
有几个老乡回村,发现红军不但没有拿他们一针一
母亲和战友们登上大山找到了那种白石头,用嘴舔了舔,真有咸味哩!大家兴奋地抡起了铁锤。可时间久了,胳膊震得发麻。想到多熬一把盐,就少一份困难,大家立即振作起来。太阳落山时,生火熬盐。足足熬了一整夜,果真熬出两大碗雪白的细盐。战士们在筹粮熬盐的同时,还抽时间发动和组织贫苦农民,开诉苦大会,没收军阀和土豪的财产,许多贫苦青壮年自动参加了红军。红军战士们胜利完成筹粮、熬盐、扩红的任务。
翻越党岭山
班长用体温暖“活”了母亲
与二方面军会师后,她们休整了一段时间,就开始过松潘草地。除了一点行李,还背着一些青稞、野菜干和干木柴。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三四天,就进入草地了。一眼望去,只见茫茫的草地无边无际,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草地里没有路,草就长在泥水上。踏上草地,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一股股臭臭的黑淤水从脚下涌上来。队长再三交代说:“脚步要轻些、快些!万一陷了进去,越陷越深,爬都爬不起来啊!”
晌午时分,天空卷起一片乌云,狂风尖厉地吼叫,劈雷在上空隆隆响着。老天爷要翻脸了。不到一袋烟功夫,哗啦啦地下起大雨来了。天气骤然变得十分寒冷,一眨眼工夫草地变成一片黑漆漆水泽,几十步外就看不清人影,方向也辨别不出来。下午,乌云又渐渐升高,倾盆的暴雨也停了,但片刻功夫,又下起鹅毛般的雪花,还夹杂着栗子般大的冰雹。冰雹没头没脸打下来,十分厉害,眼看着一尺来高的野草,齐刷刷地倒下去,红军战士们的头上被打起许多疙瘩。雨雪之后,草地更加不好走了,腐烂的杂草上,淤积着污黑的泥水,脚长时间泡在污水里,又痛又肿,但谁也不敢乱走,害怕迷失方向掉进泥潭里。同志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呼呼的狂风又直往衣服里钻,大家一个个冻得浑身打战。加上走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吃,部队行进的速度愈来愈慢了,只好提早宿营。在这茫茫的草地上,就连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也找不到。她们只好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楞坎,戽干积水,把一床被单撑起来。当时携带的柴杆很少,沿途连一根可以生火的树枝也拾不到。这个“帐篷”只有桌面那么大,十来个人不能躺,只能屈起腿,背靠背地坐着睡觉。李班长就让那些年纪小的同志坐到“帐篷”中间,大些的同志围在外边挡风。到了半夜,突然又哗哗地下起大雨,雨水集中到被单中心,全朝母亲的头上灌下来,冷得母亲像是掉进了冰窟中一样。李班长也被大雨淋醒了,她见到母亲被淋成那个样子,赶紧把母亲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用她的体温暖和着母亲。这时的母亲虽然冻得浑身冰冷喘不上气来,心里却像燃起一炉旺火,感到无比的温暖,身上也渐渐被暖和起来。
草地上的“格桑花”
原以为一个星期就能走出草地,结果只走了三分之一。进入草地纵深后,食物便日益匮乏起来,基本断粮了。一天只能吃到两餐野菜汤。要是采不到野菜,就整天吃不上一点东西。在严重的饥饿、寒冷、疲劳和疾病折磨下,不少红军战士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在许多光荣牺牲的同志中,给母亲印象最深的,是她亲密的战友、排长冯素珍,外号“养麦杆”。“养麦杆”仅比母亲大五、六岁,在队伍里算得上大姐了。她对这班小鬼可真好,比亲姐姐还亲。平日大家就喊她大姐,有时也叫她绰号,她总是笑呵呵地答应着。
康克清妈妈有一匹马,她自己不骑,让许多生病的人和走不动的小战士骑。母亲和许多人还都揪过康妈妈的马的尾巴走过路。有一阵,母亲实在走不动,掉队了。但却有幸获得由红四方面军吴朝祥妈妈带的收容队的帮助,追上了队伍。
延安岁月
1939年桂林办事处李克农伯伯救了我生病的母亲。1941年5月,回到延安的母亲在党校学习时,又报了病危。是周恩来副主席电告叶剑英伯伯设法医治,叶从自己的生活费里节省出费用,请了好的老中医给母亲治好了病。母亲常说:“没有红军,没有领导和同志们,我就有‘九条命’都不行啊!”
(作者系龙飞虎、孟瑜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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