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期荣
二
男婚女嫁，永结同心。在选定的黄道吉日（一般都安排在冬、腊月这个农闲时节。倘若完备了结婚之前所有手续，但是当年没有可以结婚的日子，也就是所谓根据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合算，的确不宜结婚，就将婚期推迟到来年，时间仍然尽可能安排在冬、腊月。也有因为当年为哑巴年——无“春”，而不能够举行婚礼的习俗，所以就将婚礼提前或推后举行），双方家庭分别摆设酒席（亦称做酒、办九斗碗儿），邀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根据家庭经济状况，主要亲戚邀请到哪一辈为止，朋友及左右邻居一般界定在全村或一个寨子）吃“九斗碗”、跳锅庄舞，张灯结彩，欢歌笑语……藏家人就是这样热情好客，红白喜事尤其是儿女的婚姻大事，根据家庭的具体情况，总是力图把它办得最热热闹闹。
应邀参加酒席的亲朋好友，都要赠送彩礼，视其与主人家的关系，一般的邻居或友人送现金就可以了，而主要的亲人不但要送一定数目的现金，一瓶或两瓶酒、一根肉和一些做好了的馍馍等，还要添箱衣物、生活日用品等。但不管怎样，都讲求量体裁衣，数目多少自便，礼轻仁义重，只要在礼单上有个名字，只要跟随时代发展的步伐就行，这里的人们是绝不会计较的。随着社会发展，人们的生活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为增加热闹喜庆气氛，照明从松光到油灯再到电灯；音响从收音机到录音机带高音喇叭、电影再到VCD、DVD影碟机，在这三天内想尽一切办法，务必要得到充分保证。
不论男方还是女方，摆设酒席一般要三天时间，即请支客、正酒（席）和谢支客。
当女方家请支客时，还在黎明十分，想着明天过后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朝夕相处的兄弟姊妹、亲朋好友……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家以及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的闺房……就要出阁的姑娘（新姑娘、新娘、新媳妇儿）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彻夜难眠，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快乐都一起涌上心头，一切都无法用语言来叙述、形容、表达，眼泪止不住涌出……在悲与喜、爱与恨的痛苦折磨下，她用“哭泣”的特殊表达方式，将父母的养育之恩、姊妹情谊一一倾诉；把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热情关怀、真切关心来感谢；把“狠心”的红爷痛快地数落……那伤心的哭诉好不凄凉，却因此而激起了一种喜庆与欢乐……
金鸡哟开口阿天要哟明阿
冤家哟开口阿诉苦哟情
一根哟竹儿阿九个哟节
我娘哟怀我阿九个哟月
怀在哟娘肚阿喝娘哟血
生下哟娘肚阿吃娘哟奶阿
……
我的哟娘阿我妈哟妈阿
我左边哟睡湿阿翻右哟边阿
您睡哟湿来阿儿睡哟干阿
我吃了哟一口阿您疼一哟口阿
我穿哟一件阿您疼一哟件阿
我就哟是您阿心头哟肉阿
……
我的哟爹噎，我爹哟爹阿
您盘个哟冤家哟好遭哟孽阿
您早出哟晚归阿去种哟田阿
远天哟远地啊去挣哟钱，
一身哟汗水啊才一分哟钱阿
吃了哟上顿阿找下哟顿阿
您挖药哟弄草阿糊家哟口阿
吃了哟多少阿山野哎哟菜阿
睡了哟多少啊青石啊板阿
走了哟多少啊冤枉哟路阿
住了哟多少阿树兜哟兜阿
为把哟冤家阿拉扯哟大阿
您费了哟多少阿心和哟神阿
……
这完全就是天下所有闺女内心的真情表白！亲情是那样的浓烈！感情是那样的真挚、丰富、热烈！分别是多么的伤悲！不管是欣喜与快乐的真情表白，还是痛苦与伤心的激情述说，生为女儿身，此时此刻，有谁不会伤悲，有谁不会痛哭流涕呢？
思绪仿佛脱疆的野马，心情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姑娘既悲又喜的复杂激情一经荡漾，就无法平静下来。从请支客的黎明十分，到正酒（席）当日深夜出亲，她（也有的出阁闺女嘴笨，不会哭嫁，于是便出现了配音演员——有长辈、平辈、晚辈，有已婚的大嫂，有未婚的少女，还有多才、多艺且多情的男人）将会连续不断地“哭诉”，见着谁哭谁，想起谁哭谁，提到谁就哭谁，腔调一致，称呼因人而异，内容随心所欲、自由发挥、不拘一格，尽是标榜相互间的关爱和纯真的友谊；表达分别时的痛苦，而闭口不提及彼此之间曾经有过的种种不快，只是对红爷和迎亲队伍及其婆家的一切表示出“不满”。
在近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少女往往是“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为此，新郎家来迎亲时，在礼物中必须要为其准备一些桂圆和大枣（姑娘妆新之时不但嗓子受苦，行动亦不方便，有此良药，既可保护嗓子，又减少排泄小便的次数）。在“哭嫁”中，有必须要“哭”到的对象，而且有先后顺序，有如一台戏，要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出场顺序而出台词一样，否则就会得罪人。
支客师支宾待客，是办酒席之际主人家的代言人，其间的大小事务全靠他（她）们（一般为一男一女各一人，直系亲属不担此任）来打点，可谓是责任重于泰山。因此，主人家不但要亲自登门邀请，还要在办完酒席之后送其回家。新姑娘自然首先要为之所付出的辛劳表示一番感激。“我的哟…… 为了哟妹子阿来我哟家阿，熬庚哟守夜阿妹出哟阁阿，感谢哟我的阿……”当支客师被请进家门之后，姑娘就放开嗓子“哭”起来……
开脸上梳，也叫做扯脸、扯脑壳。这是娘家在妆扮闺女，也是为大家闺秀成年而举行的一种礼仪。在请支客的当天，扯脸的人（妇女，没有身孕，年龄不限，辈分不分，但最重要的是此人与新姑娘的命要相生，不能相克。假如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而她扯脸的技术不好，甚至说不会扯，只要她在新姑娘的头上抓三下，再由没有身孕的任何妇女替代也可）用草木灰和手工线，将姑娘的脸和颈部的浅毛发扯掉，使其更加美丽动人。此时，姑娘会作出极不情愿的样子，经旁人耐心“开导”，在姐妹们陪伴下，她接受了打扮并哭开来了：
我的哟
……
爹妈哟请你阿来吃哟酒阿
没有哟请你阿下毒哟手阿
……
这个哟脑壳阿我不哟扯阿
留到哟夏天阿遮太哟阳阿
留到哟冬天阿遮风霜阿
我的哟
……
你的哟心肠阿实在哟狠阿
我扯了哟脑壳阿要换哟姓阿
……
建国前，绝大部分妇女出嫁到男方家里后，其姓氏就随同改变，而自己的本姓名就不再用了。姓是丈夫的，名是自己的姓，字就为一氏字，即：××氏。比如赵姓女子嫁到马家之后便得一新名字——赵马氏）。
开脸上梳时，帮忙做酒席的厨师（厨师要专门邀请，一般不请直系亲属的长辈。他们在厨房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静”，即用红布将一个盛满大米的碗包起来，倒放在灶头；深夜里要“送夜”，即打一盆清水，里面弄一些食物，端到户外去泼洒。“封静”“送夜”都要烧三柱香和一些钱纸，意为招呼×氏门中一代高尊远祖、已故的亲朋好友以及孤魂野鬼们……祈祷它们保佑（主人家）酒席顺利、吉祥、平安。此外，男方家请的厨师还要承担“回车马”的重任）也上了灶。厨师的劳作非常辛苦，为此，新姑娘一定要为其“哭”上几句：
厨官哟师阿手艺哟高阿
薄薄哟截来阿薄薄哟漂阿
熬了哟三天阿三个哟夜阿
做的哟美味阿香喷哟喷阿
……
您冷脚哟烫手阿为妹哟子阿
是个哟兄弟阿明天哟后天阿又添哟人来又添哟丁阿
是个哟妹子阿明天哟后天阿又折哟人来阿又折哟财阿
我的哟……
闹闹嚷嚷，有哭有笑。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伴着冉冉红日东升，村头喜鹊闹喳喳，在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红爷领着迎亲（过礼）的队伍进了家门。
爹妈哟院坝阿栽棵哟树阿
喜鹊哟树上阿拌干哟柴阿
碰到哟婆家阿过礼哟来阿
……
人家哟过礼阿太阳哟红阿
婆家哟过礼阿打灯哟笼阿
人家哟过礼阿太阳哟照四哟方阿
婆家哟过礼阿太阳哟落半哟山阿
人家哟过礼阿对门哟过阿
婆家哟过礼阿我家哟来阿
……
爹妈哟院坝阿四角哟方阿
黑漆哟桌儿阿摆一哟张阿
花花哟布儿阿桌上哟铺阿
黑漆哟掌盘阿有一哟张阿
清花哟调羹阿摆一哟对阿
牙骨哟筷子阿摆一哟双阿
全柬哟帖子阿来请哟你阿
锡打哟酒壶阿端手哟中阿
红花哟杯子阿斟满哟酒阿
请你哟客人阿饮三哟杯阿
……
我的哟爹妈阿今天哟百客阿接不哟得阿
今天哟百客阿打转哟去阿
……
愤懑、轻快、爽朗，错综复杂的哭诉声刹时间从闺房（有的还借助高音喇叭）倾泻出来……
此时，也正是新姑娘施展才艺、痛快数落的最佳良机。紧接着，领队的红爷大人就遭到“无情”的数落：
打整哟堂屋阿接百哟客阿
打整哟茅厕阿接红哟爷阿
红爷哟公阿红爷哟婆阿
红爷哟公公阿你象秤哟砣阿
红爷哟婆婆阿你吃抹哟货（贪小便宜）
你们哟没有吃过哟猪脑哟壳阿
回去哟喂根阿大肥哟猪阿
……
红爷哟大人阿油嘴哟狗阿
这头哟吃了阿那头哟守阿
……
倘若红爷是姑娘的平辈，姑娘又会如此哭道：
牙骨哟筷子阿二面哟黄阿
哪有哟哥姐阿来作哟红（说媒）阿
牙骨哟筷子阿两边哟花阿
哪个哟哥姐阿两边哟夸阿
又说哟男方阿子弟哟强阿
又夸哟女方阿妹子哟巧阿
岩鹰哟不打阿窝下哟食阿
好鬼哟不害阿自己哟人阿
人家哟哥姐阿把他哟妹子阿黑处哟在往阿亮处哟牵阿
我家哟哥姐阿把他哟妹子阿亮处哟在往阿黑处哟牵阿
……
给妹哟选的阿好人哟家阿
公婆哟就象阿阎王哟样阿
哥嫂哟就如阿春官哟样阿
姑子哟就象阿风车哟样阿
选的哟子弟阿站到哟就象阿望山哟猴阿
坐到哟就象阿茅厕哟狗阿
……
你看上哟他家阿哪三哟种阿
房上哟没有哟瓦阿
槽上哟莫得哟马阿
北边哟看了阿莫得哟田阿
南边哟看阿莫得哟地阿
又有哟啥子阿好希哟奇阿
……
数落完红爷，还要将背毡包的人来“侮辱”一番：
毡包哟马儿阿毡包哟客阿
毡包哟马儿阿四蹄哟白阿
毡包哟马儿阿跑得哟好阿
要你哟马儿阿不吃哟草阿
得罪哟兄弟阿拉到哟后院阿喂把哟草阿
三把哟青草阿要你哟吃阿
三耙哟马屎阿要你哟屙阿
……
总之，数落红爷的话语最多，也没有一句表达“称赞或感激”之言辞，从内心来说，这是表达感激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是一种文化现象。
如此这般的“发泄”之后，伤心的新姑娘大可以休息休息，可是激动的心情已难以平静，“哭”声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新房里飘扬出来……她还要不时地将其父母、姐妹、兄弟，将其远方的亲朋好友们都统统一股脑儿搬出来甜言蜜语地亲近一番。
根据娘家的安排，在安（酒）席之前，要安排迎亲的人先吃茶食，之后就进行“摆礼”，即将婆家送来迎娶新娘的礼物公众展示。“贵府门中的亲戚老表，叔爷老辈子……×府（送）来了一点薄礼，请大家都来过过目……”听到支客师的招呼声，只听新姑娘又如此“哭”道：
爹妈哟堂屋阿四角哟方阿
黑漆哟桌儿阿摆几哟张阿
上方哟摆的阿离娘哟布（送给父母的布匹，料子要相对好一些，一般为一丈二尺）阿
下方哟摆的阿狗脚脚（指肘子）阿
两边哟摆的阿麻布哟衫阿
中间哟摆的阿铁圈哟圈（指金银首饰）阿
婆家哟礼物阿莫办哟全阿
婆家哟礼物阿打转哟去阿
……
“承蒙薄礼，自愧无妆。喜烛光辉，喜酒银针，喜炮连声……”伴随着押礼先生的琅琅书声，新姑娘又会挖苦道：
押礼哟先生阿象头哟猪阿
恰进哟大门阿翻红哟书（礼单）阿
翻了哟一篇阿又一哟篇阿
翻得哟老娘阿不喜哟欢阿
……
爹妈哟请你阿来吃哟酒阿
没有哟请你阿来押哟礼阿
爹妈哟请你阿搞不哟嬴阿
人家哟请你阿跑不哟嬴阿
人家哟许你阿盘盘哟菜来阿杯杯哟酒阿
盘盘哟菜来阿糊你哟嘴阿
杯杯哟酒来阿醉你哟心阿
……
屋外鞭炮声咋起，新姑娘也会视其不满：
妈吃哟糠来阿儿吃哟潲阿
哪个哟舅子阿在放哟炮阿
一炮哟响来阿映过哟沟阿
二炮哟响来阿映过哟山阿
三炮哟响来阿映过哟墙阿
四炮哟响来阿映进哟屋阿
……
摆完礼，就该给新姑娘换新妆了。俗话说：衣禄衣禄，因此，姑娘妆新时总共要穿6件长衣服、两条裤子和两双袜子，鞋是自己亲手做的绣着花的软底子的“踩堂鞋”,外套为红色花布做的长棉袄或夹衫。在着妆之际，阿姐阿妹为表达对她的羡慕之情，总会多少美言几句，可新姑娘却“大发脾气”：
我的哟（给新姑娘穿衣服的人）
……
这个哟衣服阿我不哟穿阿
他家哟家底阿我知哟道阿
东借哟西戕（借）阿凑一哟箱阿
不是哟公婆阿嘴白哟好阿
这些哟衣服阿借不哟到阿
……
今天哟不是阿三月哟三阿
你别给哟妹子阿套衣哟衫阿
今天哟不是阿六（音陆）月哟六阿（音陆）
你别给哟妹子阿套衣哟服阿
往天哟换衣阿我去吃哟酒阿
今天哟换衣阿去帮哟人阿
……
穿好了衣服,自然还要重新为其整理头发，此时，新姑娘也有语言：
我的……
这个哟脑壳阿我不哟梳阿
我往天哟梳的阿燕子哟尾阿
今天哟盘的阿是牛屎哟巴阿（一种发型——髻，没有辫子，将头发顺势盘旋，最后用簪子来加以固定，其型酷似牛的粪便）
……
酒席如时进行了，可新姑娘仍然在不住地“哭”着，此时便多是褒扬父母的豪强、替二老招呼客人之类的言辞，比如：
爹妈哟家屋阿多贫哟寒阿
亲戚哟朋友阿多包哟含阿
又无哟好酒阿和好哟菜阿
萝卜哟小菜阿怠慢哟你阿
将将哟就就阿充个哟饥阿
……
不知不觉到了掌灯十分，酒席早已结束。支客师就张罗着“花夜”。在“花夜”时，新姑娘依旧要“哭诉”。新姑娘明天就要出阁，为此，“花夜”之初首当要来到堂屋，参拜自己的父母、干爹妈、舅舅、舅妈以及家庭中主要的亲人们。所“哭”的言辞自然也都是表达养育之恩、离别之苦的内容。在伴娘（娘家和婆家各安排一人，其人的属相及其生辰八字，必须要与新姑娘“相生”而不“相克”，否则对彼此的身体、甚至生命都不宜）搀扶下拜父母时，她会如此“哭”道：
堂屋哟中间阿一窝哟葱阿
今晚哟出来阿拜祖哟宗阿
祖宗哟菩萨阿你发枝哟发丫阿不会哟发阿
发个哟孙儿阿头戴哟金花阿、身穿哟马褂阿辞拜哟您阿
发个哟孙女阿头戴哟花草阿、身穿哟红衣阿辞拜哟您阿
……
堂屋哟中间阿三条哟路阿
往晚哟出来阿走两哟边阿
今晚哟出来阿走中哟间阿
……
一拜哟爹妈阿怀了哟我阿
二拜哟爹妈阿生了哟我阿
三拜哟爹妈阿抚养哟我阿
四拜哟爹妈阿收圆哟我阿
……
接着就是拜长辈，新姑娘言道：
我的哟……
今晚哟不要阿拜拜哟钱阿
这个哟头儿阿你要来哟受阿
为了哟侄女阿出阁哟去阿
您花了哟多少阿银子哟钱阿
又添哟箱来阿又送哟礼阿
是个哟侄儿阿左手哟接钱阿右手哟还阿
是个哟侄女阿双手哟接钱阿无手哟还阿
……
大的哟姐姐阿小的哟妹阿
得罪哟你们阿坐上哟席阿
……
月亮哟团圆阿十四哟五阿
姊妹哟团圆阿在今哟宵阿
元根哟好吃阿要剥哟皮阿
姊妹哟再好阿要分哟离阿
燕子哟分散隔阿个哟坎阿
姊妹哟分散阿隔得哟远
往天哟分散阿三五哟天阿
今天哟分散阿一辈哟子阿……
拜完平辈之后，便开始“花夜”。此时，新姑娘便随心所欲地“哭”一些，使整个夜晚都充满欢乐、喜悦的气氛。
出亲时，还要举行“扯斗”仪式。在男方请的“催亲娘子”（迎亲队伍必不可少的人之一，其使命就是催促娘家准时出亲）的“再三”催促下，娘家同意出亲。于是，就将新姑娘搀扶到堂屋，根据先生“推算”选定的座位方向（根据八字先生的推断定的方位：坐喜胜方，向喜胜方，切忌坐在“五鬼”方），新姑娘端座，双脚踩在婆家拿来的“踩斗米”（专门用红布缝制的小口袋，里面装有大米。布袋未封口，里面插一对点着的蜡）上，手里握着一把（15根）筷子。嘴里仍然悲伤地“哭”道：
柏木哟板凳阿三尺哟三阿
往天哟端起阿晒太哟阳阿
今晚哟安起阿踩斗哟粮阿
……
银木哟梳子阿梳三哟下阿
竹板哟篦子阿篦三哟下阿
牙骨哟筷子阿抿三哟下阿
梳头哟罐儿阿熨三哟下阿/左巾哟右扇阿三哟下阿
……
随即就将盖头覆盖在其头上，兄弟将她背起就往外走，握在手里的筷子也随即向屋内外分撒（筷子代表“衣禄”，不可全部向外撒，也不可全部撒在屋里，意为做一线留一线，既要顾及娘家，又要走好自己今后的路），来到大门，有好事者要将大门关上，意在向红爷大人索取“喜封封”。出到屋外，上了轿，都还听到她伤心的哭诉：
我的哟兄弟阿心肠哟硬阿
你忍得哟心阿背姐哟走阿
姐姐哟走了阿
我把哟爹妈阿交给哟你阿
要劝哟爹妈阿耐烦哟些阿
要劝哟爹妈阿想开哟些阿
三病哟两痛阿代信哟来阿
尽到哟儿女阿孝到哟心阿
我的哟
……
酒席中，男方家请支客时正是女方家的正酒（席）。当日清晨，迎亲队伍打着灯笼、抬着轿子、背着毡包，在红爷夫妻二人带领下，前去迎亲（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时光到了公元1949年建国前后，纸糊的灯笼已被马灯代替；轿子逐步被马或机动车替代。而在此之前，不管家庭多么贫寒，新姑娘出嫁必须坐轿，只有再婚者才骑马。火把不能少，毡包仍然由人背，毡包内所装礼物的样式没有改变——几口红色木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新娘装、离娘布……金银首饰，双肘、双肋，还有酒、糖果糕点等。迎亲队伍的人数不限也不等，视路途远近、陪奁多少等具体情况而定，一般是8人以上30人以内，男女兼备，数目必须成双）。当夜，男女双方的家里都要“花夜”，而男方家还要举行“簪花”仪式。
“花夜”，即邀请客人们吃“花夜果果”。当夜幕降临时，主人家要在神龛上点燃香和蜡烛，进行一番祈祷之后，便请所有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一轮一轮地就座，品一品茶，吃些水果、瓜子、糖果和自家制作的糕点的“花夜果果”。
“花夜果果”盛在特制的有9个格子的木质茶盘里，如果没有或实在找不够这样的茶盘，就分装在9个小盘子里，或放在一个没有格子的大茶盘里也可。大家边吃、边聊、边歌，高兴了还会翩翩起舞，无不充满欢乐、祥和、喜庆气氛。
“花夜”时，第一轮要在堂屋里连接几张方桌，在伴娘或伴郎的陪伴下，新娘或新郎都要坐在上八位儿（处在神龛下的位置），其余三方就座的都是未婚的少女、小伙儿。其他房间同时可以“花夜”，规矩是首先安排长辈或远亲，再任意入座。
（未完待续）
前期回顾
【方志四川•民俗】刘期荣 ‖ 小金川流域传统婚俗礼仪拾遗（一）
作者简介
刘期荣，男、藏族，笔名：草木、老房子·刘，1965年10月生，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人，祖籍四川省乐至县古钦民乡。曾做过教师、公务员。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民族文化影像艺术协会会员，阿坝州作家协会、阿坝州摄影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都江堰市摄影家协会会员。
自1986年开始文艺创作，截至目前，在国家、省、州各级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文艺作品3000余篇（幅）60余万字。出版文集《圣山情结》《格桑花开》。有文学作品被收入《全国精神文明大典》《阿坝文库》等书库；多幅摄影作品在全国或省州各级赛事活动中获奖；主编《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甘孜州丹巴县刘氏族谱》；创作歌曲《温馨家园》《玛嘉沟我的爱恋》《雪山·雪莲》和《四姑娜措圣洁的湖泊》等。
无障碍
